“翻过前面那座山，就是迪南德镇了。”瓦迪尔喘着粗气说道。
瓦迪尔就是被我俘获的那位逃兵的名字。
我架着受伤的他，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断地确认方向。因为我完全不熟悉当地的路，必须有一个能在这里打家劫舍的强盗做我们的向导；薇薇安更不用说了，自从那天她公然反抗我虐待瓦迪尔，然后跑了不到两里地就被我抓回来后，她更不愿意理我了，能教她些简单的包扎术，让她帮忙为瓦迪尔照料下伤势已经谢天谢地。
其实瓦迪尔并没有伤的有多重，那天我砍中他的肩胛，但没有伤到主动脉或者神经，只是斩断了他的锁骨，我对他用了接骨术后，就又从薇薇安那些细软布料的裙子上撕下一条布，给他简单包扎好了。
“休息一下吧。”我建议到，随即在石头上坐了下来。
为了躲避恶魔和龙骑兵们的追捕，我故意绕开大路，因此尽管感觉整个帝国的子民都在向南方逃难，但一路上一个鬼影子都没碰见。
肚子有点饿，从三个逃兵那里抢来的食物也差不多告罄。不过还好，小镇已经近在眼前，靠我身上多出来的铜板，够我们三个人在镇上好吃一顿了。
“来。”我把剩下的干酪分给默不作声的两人，瓦迪尔立刻大吃大嚼起来，但是薇薇安公主只是咬了两小口，就放在一边没动了。
“你还是多吃点东西，我可不想剩下的路一个驮着你们两个走。”我把她放在一边的干酪拿起来，喂给她吃，但是她却把脑袋甩到一边，手打开了我的干酪。
“别生我的气啦。”我拍拍她的肩，“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
薇薇安瞪了我一眼，站起来挪了个位置，这样我就碰不到她了。
唉，我明明是绑架犯为什么弄得和她爸爸一样。
“两位关系真是好啊。”瓦迪尔噎着干酪说，“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旅伴而已。”我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这是皇帝的孙女，而我是一个绑架犯，对此，我已经威胁过薇薇安不要讲出真相了，“我是个投机商，这孩子和我同乡，我要带她去北方的多洛特。”
“她的发色很独特。”瓦迪尔赞许地点点头，“这染料说不定来自阿洛斯，很配她的五官，而且她长得也很可爱。”
瓦迪尔与我们熟悉之后，沉重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他当然没有再继续求我杀死他，我们一路上能说的话很多，从熊狮岛的酒聊到北方奥锡王国的美女，从煞洛的香料聊到静谧群岛王国的战争，欢声笑语中，只有薇薇安整天板着脸像木头人一样。
现在也是如此。
“小鬼，你过来。”我终于决定要和她谈一谈了，我不是很明白除了我绑架了她以外，还有什么对不起她、惹她生气了的。
薇薇安听了，侧颜看了看我，不理不睬。
我顿时火冒三丈，绕开瓦迪尔就走了过去，薇薇安起初可能觉得我要打她，立刻缩成一团，把脑袋深深埋进臂弯里，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下把我整得愣了，待在原地，瓦迪尔也很尴尬地看着我。
突然，哭声骤停，薇薇安露出一只眼睛看了看我，接着哭得更大声了。
“你这家伙……”我被她搞得又好气又好笑。
“有人吗？”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视线外传来，我警觉地抽身防备，但看见的却是一个刚从丛林里钻出来的猎人模样的男人。
“这么偏僻的地方还有人啊，我还以为你们是响马。”猎人看怪物一样看着我们，“我听到有女孩子的哭声就来了……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我把和告诉瓦迪尔一样的话告诉了猎人。
“老兄啊，你们怕是最后一队还向北方走的南郡人了，你们不知道帝国已经完蛋了吗？”
“我们只是想去多洛特。”
“我奉劝你们还是算了吧。”他放下了手中的弓，此时他的几个同伴也钻了出来，脸上写满了防备。
“我是迪南德猎人公会的莫德，我们今天进山本来是为了多带回去些野鸭野兔什么的。据说有个灾祸之军的元帅已经到南方来了，只是不知道现在在哪。镇子里现在人心惶惶，很多人都离开了，留下的人手越来越少，只有我们负责断后。所以镇子里的人筹备物资的事情越来越紧张，田也没人耕了，我们只有想办法进山多弄些吃的。”
“但是就算我们想回去也来不及了，我们为了躲避路上的恶魔才走的山路，吃的什么的早就用完了。”这确实是事实，我们现在急需这些人的帮助。
“如果不介意的话，去我们镇上吧。”莫德看看同伴们，他们也都点点头，“因为帝国灭亡了，现在的人类才更应该互帮互助嘛。”
我们没有异议，薇薇安也点了点头，我们即刻出发，跟着莫德下山，狩猎任务被交给了其他人。一路上，他看起来对这个小女孩很感兴趣，不过由于他发现了我正戒备地观察他，他才收回目光。
迪南德镇的景光比我想象要衰败很多。
我们走了半晌，在午后时分才抵达这个小镇。小镇外，荒废的农田似乎自今年起就没有动过，荒草混杂着春天播下的种子在田间旺盛生长着；残破的土夯道上挤满了背井离乡的人，男女老幼拿着大大小小的包裹，与那些还不愿意离开的人告别，驴子和骡子把灰尘高高扬起，从地面到半矮的土坯房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不只是迪南德，整个帝国都是这样的。这是维伦皇帝为了自己不切实际的梦想遭受的惩罚，而今整个赫顿玛尔都在像晚春凋零的荼蘼一样极速枯萎。
“这里来。”莫德带着我们躲过熙来攘往的人群，匆匆穿过毫无生气的街市，四人来到一座像模像样的建筑前，这里似乎就是他们的工会。
“进来吧。”莫德打开门。
房子并不大，但比起民居还是算宽敞，工会主席的座位正对大门，但是整个大厅却一个人都没有。
“我是这里的管理员。”莫德没有让我们在这里停留，而是把我们带到侧间，边走他边把弓箭、猎哨、皮衣等等一系列玩意儿都取了下来，“你们暂时住在这里吧，然后再考虑考虑要不要继续向北走，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会长爱德文进山去了，等他回来我会告诉他的。”
“谢谢你，先生。”瓦迪尔很感激地点点头，“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我哪要你们什么报答啊。”莫德笑着摆摆手，“你是帝国士兵吧？你们去和恶魔作战也够辛苦了，迪南德活的到今天也多亏了你们。”
听到这话，我明显看到这位守卫艾泽里亚堡的帝国卫士眼神变得黯淡了。
说完，莫德出去了，我们三人无言地围坐在桌边，盯着面前的几扇门，里面肯定就是我们的卧室。
“薇薇安。”
我终于找到机会同她说话了。
“你过来。”
她很乖巧地同我走到了大厅里，留下不知所措的瓦迪尔待在饭桌上。
“你可以对我发脾气，但是你要记住，是谁救了你。”
薇薇安却还是冷眼对我。
“不要带这个人和我们一起走，我害怕她。”
她突然对我如此说道，然后别开了眼睛。
我对她的话感到十分诧异，没想到让她难受的居然是这个。
“但是没有他，我们根本找不到来这里的路……”
“反正我不要你带他，要不我就一直跑，累死你为止。”
虽然谁会先累死还不确定，但是我已经深深感受到这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的厉害之处。她已经可以熟练地使用自己的撒娇、乖巧和怄气作为对付男人的武器，达到某些目的，也许这就是女孩子从小就在对付父亲和爷爷这种会宠着自己的男性面前练就的本领吧。
虽然现在这些目的还很简单，但她的聪慧还是超乎我的预料。
“我不会带上他的，离开迪南德后，我们就和他分开吧。”
我也不是很想带着这个受了伤的累赘，他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你发誓。”她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
“我发誓。”看着她的眼睛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的意识究竟是否还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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